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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不似少年游[与初恋的性事]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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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3-5 00:21: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4离合
    电梯停下,花香先涌了进来。两扇镜子般的电梯门缓缓打开,现出一个凹凸有致的身体。
    梁薇穿着一袭香槟色的长裙,头发挽在后面。见了我,笑出了声。
    “笑什么,没见过你老板?”我揶揄她。
    梁薇笑眯眯地说:“看你憔悴的,伺候小盈累着了吧。” 
    “你穿这么正式干嘛?”我没接茬,倒是很在意这大半夜的,她干嘛穿着晚礼服见我。
    梁薇压低声音回答:“刚陪孙总吃饭来着……”。孙总的总是总工程师的总,国企领导,最近梁薇和他走得近,但还没得手。
    “就吃了饭,也没干什么别的。”梁薇补充道。我看着眼前的成熟妩媚的妇人,不知道该为这“没干什么别的”欣喜还是失望。
    进了屋,梁薇脱了高跟鞋,赤脚去厨房,一会儿端着两个杯子出来了。给了我了一杯汤力水,给她自己一杯威士忌。我时常感怀于和梁薇的默契,她了解我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
    “帮我拉一下”,梁薇转身背对着我说。我苦笑着帮她拉开礼服后背的拉链,心里想要是我今晚不来,你还要和衣而眠不成?
    长裙像是滑下去的,一条柔软纤细的白色躯体从长裙里钻出来,让我想起蛇蜕皮的画面。
    梁薇身上只剩一套酒红色的蕾丝内衣,内裤几乎是透明的,夹在两瓣臀肉间。她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微妙的笑容,像在炫耀身材一样。我看见她内裤里白净光滑,隐约露出一道裂缝,梁薇是头小白虎。
    “内衣不错,可惜孙总没艳福。”我装作品酒师一样,点评着梁薇的穿着。
    “今晚便宜你了呗。”,梁薇笑道。她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两条长腿叠起来,粉色的脚尖翘起来指着我。我开始口渴。
    她坐在那里不老实,总是左右腿换来换去,两腿之间的星星点点肉色让我心神不宁。果然,梁薇酒喝到一半就被我按到了床上。
    我急切地吮吸着她嘴里的酒味,浓烈的奶香果香冲击着我的味蕾。
    “呜呜……你不是要孩子么……怎么还喝酒……”梁薇舌吻时也不忘调笑我。
    我迫不及待地扒下她的胸罩,埋头进她的乳沟里。梁薇“啊……”地叫了一声。
    梁薇的双乳像是两团果冻,颤巍巍地拍打着我的脸,我闻到花的香气。我像真的喝醉了一样,伸长舌头舔舐梁薇的乳头,嘴里发出沉醉的轻叹。梁薇的乳头渐渐变硬,伸长,两团巧克力色的乳晕是给我舌头的奖章。
    “嗯……哦……”梁薇的叫床声响亮悠扬,那是征服者的号角。梁薇不等我动手,肥臀一翘,双腿一蜷,小内裤就脱了下来。
    我时常疑惑梁薇是不是能操纵时间,容颜不老,花瓣依旧。我看她紫红的阴唇,肥嘟嘟地透着水光,阴蒂娇俏地挺出来,倔强地昂着头。这幅景象在十多年间好像定格了,多少达官显贵在梁薇的身体里进进出出,却未能改变她分毫。我后来想,她是在用永恒的身体,对抗变换的世事,比我们高明很多。
    我用舌尖挑拨阴蒂,梁薇的腰挺动起来,大腿上丰腴的肉上下滚起波浪,给我的舌头打着节拍。
    梁薇第一次的高潮来得很快,腥咸的热浪翻滚进我嘴里。梁薇的呻吟像是歌剧里的花腔,欢愉融化在她的嗓子里,随着红唇的开阖喷薄而出。
    我们拥抱着插入。这是我最后一次感受这条百转千回的花径。揉、吸、卷、压,梁薇的阴道像是爱抚宠物的手,让我的肉棒又胀大几分。
    一边抽插,我一边扶起梁薇的踝。我见过梁薇玉足上面的各色丝袜,最后一次捧起,却返璞归真。我想起第一次亲吻她们的样子,那时慌张,痒得梁薇笑个不停。十多年了,我终于学会如何跟欲望相处。我缓慢地摩挲这对修长白皙的脚,不急着饱口福--等待是最好的调情。梁薇脚趾跳动起来,像是在我手里弹琴。
    一阵阵快感从肉棒处传来,是梁薇的阴道又在蠕动。我减缓抽插,让自己多体会几分钟。这是我最熟悉的身体,今天我要跟它告别。
    我射精时梁薇抱住了我。我在她怀里颤抖,被她的柔软和丰腴包裹,身体好像变小了,变成了乳白色大海里的一叶孤舟。我贪婪地嗅着梁薇身上的味道,她微微出汗,散发着情欲的甜。我要把这丝味道吸进身体里,牢牢记住。
    惊涛骇浪之后,我们只是沉默,两个人的喘息声回荡在卧室里。
    待气息平静下来,梁薇扶着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说:“最后一次,很开心。”
    她很聪明,我什么都不需要说,她就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鱼水之欢。她和赵蕙与陈盈都很熟悉,对我的情事,比我自己都了解。我猜,她看见我微信里说要见她那一刻,就察觉到我要和她的肉体告别。
    她知道我的心变小了,里面只能装一个人。
    想到这里,我突然明白,原来,她的晚礼服和内衣都是专门为我而穿的---她为了这场告别花了不少心思。孙总只是个幌子。有经验的猎犬,知道自己能不能追上猎物。梁薇不会为了不可能的目标白费力气。
    我紧紧抱着梁薇,说她今天真美。梁薇没哭,她以前说过她的眼泪是为了骗人的,她对朋友只会咧着嘴笑。今夜过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我没打算在梁薇处过夜,洗了个澡,穿上衣服,然后说给她一周假,让她出去玩玩儿。我最近不想见到她,怕忍不住。
    梁薇白了我一眼道:“嗨,我什么时候要你给我放假了?”--这是我最苦恼的,她一直不拿我当老板。
    我出门时,梁薇赤着脚追了出来。
    “亲一个。最后亲一个吧。”
    我吻她。吻毕,梁薇又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久,看得我心里有些慌,在我就要夺路而逃时,她突然开口说:
    “我要是你,就娶了她。” 
    没等我说什么,咔哒一声,梁薇把门关上了。
    从梁薇家出来,我有些头晕,知道自己无力再和陈盈共度良宵了。又想到好几天没见兰心,不如今晚回家。
    深夜时,手机的震动吵醒了我。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飞机降落在H市机场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舷窗外是东北平原一望无际的农田。昨夜的电话告诉我家父心肌梗塞,正在医院抢救。我急忙订了机票,回到H市。
    推开病房,却先看到了母亲,坐在病床边安静地看着父亲。见了我,母亲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问是不是连夜赶来的。
    我问了医生病情,父亲装上了血管支架,无性命之虞。我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就被母亲拉到医院下面的小花园里散步。
    “蕙蕙给我打的电话,说你爸住院了。”母亲第一句话就直奔主题。昨晚赵蕙听到我急匆匆出门,问我怎么回事儿,我就简单说了我爸心梗。没想到她告诉了母亲。
    母亲接着语气严肃地说:“我得问你一个事儿……我最近跟蕙蕙视频,觉得她情绪一直不对。你是不是对人家不好?” 
    “没有没有,就是出差勤了点。可能因为这个她不高兴了呗。”
    “出差?你当我傻呀?我看你跟你爸一模一样……唉……”母亲很是生气,坐到路边的椅子上,双手挠着一头烫过的卷发,满脸愁容。
    母亲知道赵蕙在大学时意外怀孕,只好生下孩子,没能出国留学,觉得我们李家对不住赵蕙。这次又发觉我在外面搞女人,愈发气愤。教育了我半晌,太阳已经西垂,母亲还是唠叨个没完。
    唠叨的结尾,母亲像是总结一样,重重地拍我大腿,跟我说:“别过成你爸那样。” 
    父母在我十五岁的时候离婚了。母亲孤零零地离开家,我以为是她抛弃了我们,直到
    长大后,才从长辈的言谈里知道了那场离婚的始末。
    90年代H市工厂多不景气,下岗潮搅得人心惶惶。父亲成天喝闷酒,一次醉酒回家,却看到母亲和父亲工厂的书记滚在床上。父亲打了书记一顿,丢了工作,和母亲吵了几个月的架,最终还是离了婚。后来我听到过传闻,厂里的书记早就觊觎母亲,拿父亲的前途要挟她,一次两次之后就予取予求了。
    我恍惚记起小时候那个家,离婚之前是无穷的争吵--母亲尖利的叫骂,嫌弃父亲无能,不下海,不赚钱。父亲喝醉了也会吼,说母亲偷人,说她是婊子,让她滚出去跟厂里那些狗日的挨个睡一遍。每当他们二位开始砸东西的时候,我就躲出去,坐公交车到江边,看着江水发呆。就是那个时候,我学会了抽烟。
    后来他们离婚了。母亲走了,家里没了她衣服上若有若无的香味,只剩下酒精的味道,一袋又一袋的酒瓶卖成了钱,我拿着钱去游戏厅。后来家门口出现了高跟鞋,高跟鞋总是变换着样子,红的白的黑的。父亲又会笑了---笑眯眯地给我钱让我去同学家玩儿,每当这时我就知道又有阿姨要来。我见过几个阿姨,她们都有圆圆的眼睛,薄薄的嘴唇,一头卷发像是天上的云。我只是觉得她们看起来亲切,后来想起,她们都有母亲的模样。
    我不知道母亲后来经历过什么,兰心出生前,母亲赶来北京,我才又见到了她。母亲摩挲着我的脸,又哭又笑,翻来覆去地说小祥长大了。那是赵蕙第一次见到母亲,几天时间,她俩就好成了亲母女一般。母亲给赵蕙炖鸡炖鱼,牵着她慢悠悠地散步。赵蕙后来眼泪汪汪地跟我说,她觉得她妈妈又回来了。
    我敷衍着老妈,不打算告诉她我正在做的事情,于是转而谈父亲。
    说起我爸,母亲来了精神,圆瞪着眼睛说:“唉,别说他了。倒在厕所里,身边也没个人,自己拨的120。你说他乱搞了一辈子,身边一个女人也没剩下,到头来还是要我来伺候他。他那些好妹妹呢?跑到哪儿去了?”母亲数落起她的前夫来,几乎不需要换气,自成一段贯口。她知道父亲在离婚后的风流,也许这是她不回来看我们的原因之一。
    “今天来看他一眼,算是不枉蕙蕙给我打电话。我才不在这儿守着个死老头子呢。天气凉了我就去三亚了。要不说蕙蕙真懂事儿……”她又要讲赵蕙给她在三亚买的房子,一旦这样,就会唠叨没完。我及时终止了谈话,说回去看看我爸吧。
    母亲言辞里尽是嫌弃,简直下一秒就要飞到三亚去,再也不要见我爸才好。但我大概能猜出她的真实心思,想试探一下。于是我提出找个护工照顾老爸,母亲果然拦住了我,说:“你不知道现在护工有多贵,我凑合着再伺候这老东西几天,省下那些钱给兰心存着……”
    我嬉皮笑脸地说好好好,那就不给您二老找电灯泡了。母亲听了抄起帽子要打我。我知道她的心意,跟我数落了那么多我爸的坏,字字准确,说明她什么都记在心上,旧情没忘。
    公司里有好多事情要陆续交给杜成,我有无休止的会要开,还有几个律师要见,不得不匆匆回京。在去机场的车上,我想起母亲坐在床边看着父亲的样子--她眼睛里满是温柔。
   
    15意外
    为了去北戴河,马正租了一台考斯特小客车。
    车里有刚进课题组的准大三学生,也有临近毕业的师兄师姐。十多个人叽叽喳喳,讨论着谁去了美国的好学校,哪对情侣保研到了一所学校之类的。杜成做在我边上,昏昏欲睡。我向前面看去,后视镜里能看见副驾驶位置上的马正。他望向前面,和我没有一丝目光交汇。我心里想到家里肚子高高隆起的赵蕙,咬了咬牙。
    两个星期前,马正提出要全组去北戴河玩几天,给马上毕业的师兄师姐践行,也算欢迎新同学进组。师兄师姐听说导师给组织毕业旅行,十分感动。
    我当时不知道马正的心思,只想到自己的计划会顺利很多,暗自庆幸。北戴河在海边,大海比起泳池,范围广大、风急浪高、没有监控。
    第二个好消息是于建平副校长要来系里视察。马正教授的课题组是视察重点。我们本科生在学术上插不上话,几个博士生在那里给于建平讲解,把他们的科研吹得天花乱坠。于建平政工出身,却好像突然懂了许多工程知识,对着一台分子泵左看右瞧。我只觉得好笑,稍稍缓解了紧张。
    我的紧张不来源于于建平视察这件事,而是因为我裤兜里的那个小东西。
    下一个项目是听我们分组报告,我先悄悄进了会场。会场里一片空荡,只有讲台上的一位教授在准备放幻灯片的电脑。
    我找到第一排于建平的名牌,看看台上的教授,正埋头在笔记本屏幕后面,于是轻轻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银色的U盘,缓缓放在于建平的名牌后面。然后悄悄走了出去。
    会议开始时,会场坐了将近五十人,我挑了个于建平斜后方的座位,忐忑地观察者第一排的教授们,祈祷没人主意那个U盘。几分钟后,于建平被马正和几个博后簇拥着进了会场,落座。于建平注意到了U盘,随手拿起来,估计以为是会议资料,但当他把U盘翻过来时,楞了一下,拿着U盘的手在空中悬了一两秒。我从侧后面,隐约看见他眉头锁了起来。
    U盘背面贴了个“蕊”字,是我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我当时还怕于建平临幸过的女孩太多,会不记得江蕊学姐的名字。现在看来,他记得。
    U盘里是我精挑细选的四段视频。一段是于建平从后面抽插江蕊,学姐的臀浪很是壮观。一段是江蕊把于建平骑在下面,挺动纤腰,摇着白玉一样的双乳,配合着于建平粗粝的呻吟声。一段是于建平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儿做爱的全过程,于校长的脸十分清晰地被记录了下来。
    最后一段视频很有趣,三个女孩儿并排趴在床边,三团雪白的屁股撅起来,像是三个香草冰淇淋球。最靠近屏幕的是江蕊,后面两个女孩儿被江蕊挡住了,只能看见身体,无法看见面容。
    于建平挺着阳具走进了镜头,短小的阴茎配上硕大的肚子,让他看起来像个放大了的婴儿。于建平从江蕊开始,没有前戏,没有预告,扶着女孩儿的细腰就插了进去。我心下恻隐,希望女孩儿们已经充分润滑了自己。于建平在江蕊身后抽插了一会儿,边操弄还时不时地看一眼床头桌。一段时间后,于建平拔出阳具,换到下一个女孩儿身后开始耕耘,一段时间后又换到下一个。我当时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看了一眼时间条,发现于建平的肉棒在每个女孩儿身体里停留的时间都是准确的两分钟--原来他抽插时在看床头闹钟上的时间。
    我在头脑里试图还原他们的游戏--于建平轮流操弄每个女孩儿,保证在每个女孩儿身体里抽插两分钟,不偏不倚,在谁身体里射了,就算谁中奖。
    马正在玩了三个女孩儿三个循环之后,来到了江蕊身后,挺动了几下,身体抽搐起来,用胯猛烈地撞着江蕊的臀,拍打声很响,甚至盖过了江蕊动情的淫声。于建平在江蕊的身体里射精之后,江蕊回过头来,白皙细长的身子弯成一个问号的样子。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感觉是在笑。
    那天从马正家里出来之后,我看完了拷贝来的所有视频,依照男女主角、时长、活动、清晰度、角度、场所,做了分类。我像一位检察官一样审视马正的罪证,没想到有了一个收获———我发现了一个意味深长的事实:
    所有于建平出现过的视频,都画面模糊,声音失真,角度不佳。
    这说明一件事,于建平的视频都是偷拍的,用的是针孔摄像机。
    这个发现让我很兴奋。我并不关心马正打算怎么利用这些偷拍来的视频--这也许这会是他紧急情况下的底牌。关键的是,我嗅出一个信息:于建平在欢淫时,并不知道马正把他拍了下来。
    在这之前,我动过几次放弃计划的念头。马正太强大了,学术新星,学科领军人物,评上院士只是时间问题……我知道,即便我做成了想做的事,还是会有后续的调查追问,我想象不出自己坐在审讯椅上会说出什么。
    确保我全身而退的方法只有一个--让马正多一个敌人,让我多一个盟友。
    于建平盯着U盘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把U盘揣进自己上衣口袋。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经成了我的盟友。
    汽车慢了下来,我的思绪被拉回到充满女生香水味的车里。等车停稳,我们下车伸懒腰,马正笑眯眯的跟新来的大二女生说着什么。我感到一阵恶心,也许是因为晕车。
    我们约好一个小时后在酒店大堂集合,去海边烧烤,游泳。我逃跑似地进了房间,锁上门,心开始跳起来。
    我想起昨天晚上,告别时的样子。
    赵蕙怀孕期性欲变得很强,我经常要给她口交,让她稍得发泄。昨晚,我抱着她的大肚子,深深地把头埋进她腿间,贪婪地嗅她胯下的每一丝味道。赵蕙阴道里很快溢出粘稠的汁液,我卷着舌头,像是狗舔舐碗底的牛奶一样,把腥咸的汁水灌进嘴里。
    赵蕙惊讶于我的反常,问我今晚怎么这么卖力,我没法告诉她实情--我怕我再也回不到赵蕙身边。
    早上,在和课题组集合出发前,我躲到了学校的湖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想起三年前和陈盈在圆明园做爱。我试着给那个熟悉的号码发一条短信,写好了曾经很爱你但现在要寻找新的幸福之类的陈词滥调。然后想了想,又删掉了。我还记得陈盈最后一次给我发短信,她求求我忘了她。现在,我也想让陈盈忘了我。
    没给陈盈发短信,却给父母打了电话。父亲以为我要钱,说赵蕙怀孕生产需要钱和他打招呼。母亲执意要这周末就来北京看赵蕙,我急忙劝阻。他们没听出我语气的异样。我心里想这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和他们说话了。
    思绪被开门声打断,杜成进了屋,一脸兴奋。他和我住一个标准间。我不能继续站在床边发呆,只好躺在床上,盯着墙纸看,脑子里一步一步地预演今晚要干的事。
    我想问马正很多问题--你手里有几份视频拷贝,藏在哪里?如果你没得到赵蕙生下的孩子,会对赵蕙和孩子做什么?今天车上那些嬉闹的女孩子,会有多少人被你用核桃塞进下体?
    我知道没法得到马正的回答,所以我要自己作答:
    马正必须死。
    马正死了之后,那些视频将永无见光之日,赵蕙将从噩梦里醒来,呱呱坠地的孩子也没了身后的阴影。
    杀人的办法很多,不被识破的办法很少。杀死陌生人简单,但杀熟人很难。想来想去,还是要让马正意外身亡。
    意外无非是跌落、火灾、触电、车祸和溺水。我不想设计复杂的机械装置,不想给马正汽车动手脚--精心设计的谋杀是最容易被识破的。
    在这些意外里,溺水有奇特的性质。它混合了死亡和拯救,拯救者和遇难者的换位,过程里有复杂的肢体接触,近似于一次搏击。我曾经救过几次溺水者(也因此认识了赵蕙)。救人时,水性不好的溺水者会无意识地挣扎,拼命把我向下拉。我则要用力按住抱住溺水者,活像一次失重状态下的摔跤。在岸上看来,往往分不出谁是溺水者谁是施救者,只见两人在水里缠斗。
    我看着旅馆的墙纸,好像里面现出了一片海,我看见傍晚的海滩,天色晦暗,从岸上已经看不清远处的海面。我提出和马正一起游泳,比试一番。善于游泳的人往往经受不住海的诱惑,再加上诸多女生在旁,马正很可能会下水。马正自恃泳技高超,游到了离岸稍远的海里。我则跟在后面,发现马教授力竭抽筋,几欲溺水,于是上前施救,和马教授抱在一起。马教授紧张过度肢体不受控制,死死地抓着我的手臂,双脚乱踩,蹬踏我的身体。无奈,我为了保命,只能挣扎着呼吸,双手扶住马教授的身子,导致他呛了更多的水。最终的结果很遗憾,我能力有限,没能救恩师一命,悲痛不已。
    我知道,只要我趁马正不注意,把他按在水里,让他呛一口水,后续动作的主动权就会在我手里。他毕竟年过四十,体力远不如我。
    当然,我不能保证我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如果我和马正都活了下来,我可以辩解说天色太暗,误以为马正溺水,把马正的反抗当成了溺水者不自觉的挣扎。而如果只有马正活了下来,我之前的告别就派上了用场。这是一次赌博。
    如果只有我活下来,情况会有些复杂。我不想低估法医的能力,也许他们能通过马正尸体的皮下出血还原出他生前受的力,再还原出我的动作,然后调查一下我的背景以及赵蕙的事情。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为了避免这些麻烦,需要于建平出场。得知马正溺水身亡,他一定又惊又喜,只想让这个性贿赂又偷拍的小人死得透透的。于建平也许会起疑,为何他刚刚收到马正偷拍的视频,几天之后马正就死了。他大概会认为马正也同样威胁了别人,反被那人杀死。甚至于建平会怀疑到我受人指使,伪装意外溺水,杀死了马正。但无论真相是什么,“马正溺水身亡”,这简单的六个字最能保证于建平的安全--这样警察介入最少,牵扯的社会关系最简单。
    于建平一定会让溺水事件的调查尽快结束,按意外处理。他的家族在政界根基深厚,这点事情办得到。
    如果马正的肉体能顺利进入焚尸炉,那下一步就是消灭掉马正的最后一点灵魂。于建平会派人去马正家里,收集马教授生前珍贵的“科研资料”,把所有能找到的视频拷贝拿到手。最后给马正开个追悼会,掉几滴眼泪,就一切都结束了,尘归尘土归土。
    马正怎么死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想让他死。
    这一切设计,有一个前提。我现在要下楼到酒店大堂里,然后跟马正去海边,争取成为活下来的那个人。
    16旋涡
    飞机落地时,我打开手机,看到一条微信:
    “我怀孕了。”
    我匆匆走出T2航站楼,钻进一辆出租车。天气闷热,我有些喘不过气。
    下了车,我匆匆跑到门口,正要拿钥匙开门,门却被从里面打开了,只听到一声甜美的:“老公你回来啦。”
    难道她一直在阳台看着外面,等着我回来?我有些感动。
    怀孕的是陈盈。
    我觉得生活里的阴差阳错很耐人寻味。赵蕙每个排卵期都要精心计算,要求和我做爱,每天吃叶酸,等我射精后还要在屁股下面垫上枕头躺一个小时。我知道赵蕙的心思,李兰心毕竟不是我的孩子,她觉得有愧于我。
    我和陈盈没想过避孕,只是情到浓时便缠绵,我之前猜她在吃妈富隆之类的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水到渠成,无心插柳,我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陈盈跟我说她例假没来,就去了医院,医生说她有喜。我紧紧抱住她,又紧张地松开,好像怕把孩子抱坏了一样。
    那一整天,我都在客厅里走来走去,陈盈拿着手机拍摄我失态的样子要发抖音。我觉得心脏跳得不像是自己的,裤子里好像进了蚂蚁,坐不住,躺不下,只能来回踱步。总想着要和谁说这个消息,父母?赵蕙?公司里的杜成、梁薇?好像都不合适。我只能和陈盈对视,傻傻地笑。
    我把陈盈平放在床上,趴下去听她肚子里的声音。陈盈笑我说,这才几个星期,哪里会有声音呢。可我觉得分明听到了什么声音,也许那是我自己的心跳声。
    晚上,我从后面抱着陈盈入眠。我好像突然丧失了性欲,只觉得怀里的肉体圣洁无比,不容玷污。淡淡的洗浴液香味钻入我的鼻孔,我轻轻地吻睡梦中的陈盈。
    我感怀于和陈盈的重逢,庆幸自己坐了兰州到北京航班,而且恰好是陈盈的邻座。甚至我在心里感激叶志忠和冯静,他们的欺侮和纠缠把陈盈推到了我的怀里。还要谢谢杜成,给了我这套房子,让陈盈安心住了这么久。
    我想起十多年前和陈盈告别时的情景,当时的我断然想不到还有再见她的可能。那是我和赵蕙婚礼前一周,我告别了襁褓里的兰心,瞒着忙碌准备婚礼的赵蕙,飞到H市。
    那时,我只有一天的时间,要见陈盈最后一面。
    我现在还记得陈盈娉娉袅袅走进咖啡馆的身姿。她那天穿了件白色的羊绒衫,像是窗外的雪。我盯着陈盈的脸看,这一年多的时间,经历了那么多波澜,我几乎忘了她的模样。
    现在回想,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陈盈化妆的样子,之前我喜欢她的素颜,皮肤吹弹可破,脂粉只会遮盖她的纯美。可一年多以后再见,我觉得她好像突然长大了,从嫩芽变成了繁花,绛唇红得像桌上的蜡烛,眉眼里第一次有了沉郁的颜色。我觉得五脏六腑搅在一起,心里说陈盈再也回不去少女的样子。
    一年的时间,改变了多少人?
    陈盈问我怎么找到的她。我含混地说通过几个高中同学,没点出他们的名字。陈盈冷冷地说我不是让你忘了我么,你不该来的。
    我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天空一片铅灰,楼宇染着铁锈的颜色,远处露出教堂的洋葱头,塔尖点点白雪。
    我说我是来告诉你我要结婚了。是来告别的。
    陈盈听了嘴角动了动,没说话,眼睛里晶莹地闪着水花,却没有落下泪来。
    我喝着咖啡,给陈盈简单讲了赵蕙的事,略去了马正和孩子的部分。陈盈听了,先是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咖啡杯,之后抬起头,笑着祝福我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声音却颤抖不已。我能忍受女孩儿哭,也能欣赏女孩儿笑,却最见不得她们忍着泪笑。
    我走到对面的沙发,想把陈盈揽进怀里,却被她拼命推开。我看见她白色绒衣下的曲线,每一个弧度都很熟悉,组合起来却那么陌生。这一年,陈盈变了许多。
    我放弃了和她身体接触的念头,退回自己的座位,隔着一张咖啡桌盯着她看。咖啡冒着白气,在雾气蒸腾里,我好像看见眼前的女人披上了婚纱,边上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他们像前面走去,推开一扇门,门后面是耀眼的光。
    我给陈盈道歉,说我背叛她在先,没能和她走到最后,亏欠无以弥补。陈盈听罢,终于哭了出来,拿纸巾捂住了脸,肩膀耸动。
    我没有问陈盈是否还单身,也没有虚伪地让她寻找自己的幸福,只是在心里咒骂自己,祝福陈盈。我不愿承认现实,但我知道没能娶最爱的那个女人。
    上天待我不薄,人海里游荡了十多年,这个女人又回到了我的怀里,有了我的孩子。
    我眼前好像又出现了那个画面,陈盈身披白纱,和一个男人携手走进无尽的光明里。这次,那个男人是我的模样。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陈盈正在餐桌旁等我。我脑子里确认了好几遍她怀孕的事,告诉自己那并非梦境。
    我没和陈盈吃早饭,穿衣洗漱之后就匆匆赶到了公司,先跟杜成开了一个漫长的会。然后见了律师。
    晚上我回了家,兰心见我开门进来,跑过来抱我,肉乎乎的脸贴上我,让我心里一暖。
    赵蕙听见声音,从卧室出来,一身蓝色的丝质睡袍有大海的韵味。我说想你们了。赵蕙有些惊讶,瞪着我半晌不说话。我回想了一下,很久没对赵蕙说我想你我爱你之类的情话了。
    晚上睡觉,我和赵蕙没有行房。她好像也觉察出了什么,没有求欢,只是背对着我,一言不发。我算了算,发觉我们已经将近半年没有做爱了。婚姻持续到现在,成了一场仪式,为了纪念那段往事而存在,爱情早已被回忆的重量压得粉碎。
    我想起十多年前,见了陈盈最后一面之后,回到北京。赵蕙发现我失踪一天,也没多追问。后来她和我说,知道我是去见谁,她不介意。
    赵蕙见过地狱,不会再嫌弃人间草木。
    第二天早上,我和赵蕙几乎是一起醒来的,我让她快些梳洗打扮,和我去公司。我有些事要和她谈。
    在去公司的路上,赵蕙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她穿了一套深灰色的职业装,配了黑丝袜和黑色的高跟鞋,像是要参加葬礼一样。
    快到公司时,堵了车。赵蕙怔怔望着窗外堵成混凝土的车流,淡淡地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和我谈离婚的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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